食堂的门口有一棵树,矮矮的,向着横斜里舒展出几根粗粗的枝条,短短长长,树干上随意地点缀着写浓淡不一的绿,每每傍晚时分,我从那里走过,看它在夕阳里静静站立,就像站立在油画里一般,说不出的拙朴和奇异,天边的云霞,有时绚丽、有时深沉,仿佛是多变的背景音乐,让它不变的姿态有了韵律,日日为我诠释着风格迥异的美。
有一天,我终于为它驻足,在暮色里出神。
学生时代的我们,没有生活,书本就是我们的天,不能沉醉,却别无选择,按照程式完成了一次次幼、小、中学生的角色转换,终于可以 逃离书卷校园,狂喜远不足以形容心情,纵然有着同吃同住的上铺姐妹,但各奔东西的伤感,怎么也挡不住我们匆匆离去的脚步,踏入绮丽的大千世界,看到生活正热情的招手, 逃离的快乐如山高水长。
快乐只是一曾薄薄的面纱,没有来得及细品,就被一阵流浪的风吹远了。琐碎的日子流水无痕,夹杂着落英缤纷。遥想生活的时候,它是美的形态,投身其中,才感觉锋芒般锐利,捷克作家米兰·昆德拉在他的小说《玩笑》中说:受到乌托邦声音的诱惑,他们拼命挤进天堂的大门,但当大门在身后砰然关上时,他们发现自己在地狱里。生活有时就是这样的黑色幽默,让渺小的人们难看无助。
只有 逃离逃离成了我们本能的选择,某个地方,某个人,某项工作,某种羁绊,只要感觉不再需要不再快乐,我们就变得脚步匆匆,张望起别处的生活,仿佛那里到处闪耀着快乐、自由、幸福、梦想的诱惑之花。可是,当我们怀着某种虚幻愿望,极力想在生活的秋千上,荡到生命的最高处,最终回到的,却还是它原来的位置。
开始喜欢旅行,希望别处的风景时时宜人,以为陌生和距离会滤去尘沙,呈现哪怕不真实的美丽,在千山万水惊鸿一瞥,在浮光掠影中雁过无痕,却只是偶尔惊艳,少有惊心动魄。兴味盎然而去,带着些许失落归来。风景地从来热热闹闹,只是没有我们逗留的理由。
心寂寞,世界所以寂寞,花开遍地,有人看到的依旧是满眼寂寥落寞,想起心爱的诗歌之一——王维的《竹里馆》: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,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。”羡煞了诗人有那样的勇气,逃出芜杂的世俗,和明月为伴,和清风作友,自由地引吭高歌,仿佛遗世独立,静美之极。可在那幅想像图画里我常常咀嚼出百般的孤独,在旷世的世外山谷里无处遁形,竟让我有些不寒而栗。没有推窗邀月的情怀,没有把酒临风的洒脱,纵然逃到天涯海角,都是牢笼藩篱。可以 逃离现实的喧嚣,终逃不了现代人那漫无边际的寂寞命运。
看着眼前这棵奇异的树,我明白,无需 逃离逃离是一种懦弱,沉醉却是我们最好的归宿,就像那棵树,独自站立,也可以演绎风情万种,醉了路人。
生活不在别处,它躲藏在我们的心里,微笑着等待我们转过身来